被業內看作最好歐亞草原羊的內蒙羊,緣何陷入長達三年的深潭不可自拔?除了消費疲軟、存欄過剩等常規原因外,有無其他因素?
針對這些問題,行業人士指出,羊肉產業標準的缺失是其中的重要因素。內蒙羊業全產業鏈的打造正在進行中。
除此之外,記者在實地走訪中也發現,有羊就殺、沒羊就歇成為了絕大多數錫林郭勒盟羊肉屠宰企業的現狀,較低的自動化生產流程、訂單式的經營套路、缺乏品牌的流通渠道等,共同造就了這些廠家的創新乏力、盈利能力單一和規模固化。
“相較于速凍米面和火鍋料行業,貨源相對緊俏,并不缺銷路的錫盟牛羊肉企業普遍缺乏營銷意識,生產經營非常粗放。”某業內人士這樣評價道。
2016年10月28日,內蒙古羊畜產品交易中心在其官方微信號上披露了這樣一組數據:據各盟市上報監測數據顯示,2016年8月,全區活羊平均收購價格為8.19元/斤,環比上漲0.99%,同比下降16.34%。其中,牧場應季出欄活羊價格為5.83元/斤,環比下降1.09%,同比下降31.41%。2014年至2016年8月,羊肉零售價格由31.84元/斤下降到26.70元/斤,累計下降16.14%;活羊收購價格由15.62元/斤下降到8.19元/斤,累計下降47.57%,與終端消費環節相比,養殖戶(企業)受活羊收購價格下降的影響更為明顯。
除此之外,羊副產品價格下降更為明顯。頭蹄和內臟的銷售價格由200.00元/套下降到50.00元/套,降幅達75%;小腸價格由每副40元下降到不足4元,降幅達90%以上。
除去天旱、國內餐飲消費疲軟等常規因素外,這次長達三年的下跌周期,也是長期以來我國肉羊行業累積的痼疾日益暴露所導致的。在2016年11月3日下午舉辦的額爾敦·錫盟生態牛羊全產業鏈研討會上,來自內蒙古社科院以及行業的多個學者總結了內蒙羊業的諸多不足。
在學者們看來,不足首先表現在我國目前羊肉分級分割技術十分缺乏。雖然我國肉羊品種已經達到了50余種,但加工適宜性標準缺乏,加工特性也不明確,這就導致了羊肉品質不均。
據悉,在我國,羊胴體和二分體占據了95%的市場份額,平均利潤率不足3%。大量優質卻不優價的羊肉初級產品附加值極低,并且還無法滿足消費者對精細化產品的需求。而在發達國家,羊肉行業早已形成了不同部位的不同加工特性,精細化產品早已成氣候。
其次,產能過剩,產業過于集中在肉羊屠宰上。據統計,我國目前肉羊產業三分之二均集中在肉羊屠宰上,高附加值產業缺乏。不僅加工制品工業化程度低,以手工作坊為主,加工損耗更是高達8%~10%。因此,如何在我國羊肉制品高附加值加工的關鍵技術上做出突破,是行業發展的重中之重。
再次,以錫盟為主的草原羊生產基地品牌意識不強,雖然有著豐富的資源,卻不能把這些資源轉化為品牌優勢。目前,內蒙羊品牌形象不突出,品牌設計雷同問題嚴重,市場競爭力弱,此情況多年未曾有較大突破。沒有建立起品牌壁壘,導致了一些進口、其他省產品仿冒內蒙羊肉的情況出現,在終端市場造成了較壞的影響。
最后,一家一戶的養殖方式將無法解決小農戶與大市場之間的矛盾。傳統養殖,成本較高。據悉,目前錫盟草原羊的飼養成本為8元/斤,而巴彥淖爾育肥羊普遍在5元左右,新西蘭等國外進口羊肉則保持在3元左右,除去天然優質牧場和氣候等原因外,圈養和進口羊較高的標準化是其占據成本優勢的主要原因。
因此,建立起我國羊肉加工適宜性評價標準,明確不同品種羊肉的加工特性,改變無精細化分級分割技術和產品的現狀,盡快形成規模化養殖,才可以促進產業的升級。
在內蒙羊業企業發展上,還有一個不能被回避的問題,就是金融。同在額爾敦·錫盟生態牛羊全產業鏈研討會現場,內蒙古自治區工商聯主席張海峰則表示,以“卡殼貸”為首的金融貸款上存在諸多不合理性,是禁錮內蒙牛羊肉企業發展的禍首之一。
在傳統屠宰季,牛羊肉企業往往需要大量的資金來收購毛羊和毛牛,因為出欄過于集中,所以所需資金量龐大,一些有著較好技術和自身銷售通路的企業,可能礙于資金原因,無法完成毛羊交割。“他們只能求助于銀行,但銀行對于這些企業基本都是‘卡殼貸’,打個比方,批的貸款是100萬,企業只能拿到一部分,更不要說被銀行抽貸的,一旦抽貸,企業基本只有死路一條。”張海峰說。
在他看來,目前的金融形勢對錫盟以及內蒙的牛羊肉行業傷害極大。
如何應對?張海峰稱,目前內蒙尤其是錫盟,牛羊肉企業中小規模企業過多。“要把腰做粗,10萬個企業,通過行政或市場手段,縮減到5萬個,政府和銀行從中選取資質較好的企業,為其提供專業貸款。”張海峰說,“還可以拿出30億~50億元的資金,在稅收或其他方面對其進行補貼,幫助這些優質企業良性發展。”
無論是養殖、分割,還是品牌和金融,在業內人士看來,全產業鏈仍舊是牛羊肉行業發展的不二法門。牛羊全產業鏈,也可以稱為牛羊全產業共同體,它包括和牛羊業相關的所有產業,并不單指牛羊肉,包括牛羊肉、皮、毛、奶、血,甚至生物制藥。
全產業鏈的打造需要政府和牛羊肉龍頭企業的協同努力,值得欣慰的是,一些企業已經在行動并取得了初步成效。
比如草原種羊問題。對牧民而言,養種羊并不掙錢,但草原不能讓種羊喪失,所以需要龍頭企業來幫助牧民解決這一問題。在全世界最大的種羊基地四子王旗,西貝作為重要股東,用波音飛機從澳洲花2500萬元運輸種羊,在這里實現了胚胎標準化、工廠化。
再比如,牛羊肉加工企業的“上通下達”。在牛羊肉行業最為重要的餐飲渠道,包括額爾敦在內的很多加工企業,自建餐飲終端,不僅加快了產品的銷售,還可以大幅提高利潤率,拉近與消費者之間的距離。而包括巴林左旗利源食品在內的一些企業,則開始自籌牧場和舍飼,自己做養殖,不僅能保證更穩定的貨源,還可以自由控制出欄期。
此外,在錫林郭勒盟,還興起了一批由牧民自發組織起來的羊業協會,這些協會以發展純正的草地羊為核心,減少中間環節,保證從養殖到屠宰到加工,全程真實安全。包括錫林郭勒盟烏珠穆沁羊業協會在內的這些羊業協會,近兩年來影響力愈加顯著,已成為產業鏈中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。
在貨源之外,還有一些企業將互聯網思維帶到了傳統的牛羊肉行業。比如力農集團曾啟動的眾牧寶項目,就把養殖這一上游環節以金融的面貌真切地帶到了消費者面前,而且力農旗下“草原領頭羊”正在運營的肉生鮮平臺,也旨在讓牛羊肉交易能與移動互聯網有一個更好的融合。
除此之外,內蒙古額爾敦羊業有限公司正在籌建的牧易寶項目,不僅擁有掛單和交易,更將政策法規、養殖技術等牧民、生產者都需要的信息囊括其中,這些舉措都打通了上下游環節,使得信息更對稱,在交易流程、費用以及利潤上,對牛羊肉行業的發展有很大的意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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錫林浩特市杭辦畜產品交易園區位于該市的東北部,面積并不大,園區內及其周邊是錫林浩特市羊肉屠宰企業最為集中的地方,相應的,這些企業的規模也并不大。
“投資1000多萬元,就可以建起一個這樣的冷庫。”當地某知情人士透露,“行情不錯的情況下,一年利潤也有個300多萬吧,基本三年就能收回成本。”
一年中普遍只做4個月的冷庫,在牧民和行業其他人看來,是只賺不賠的生意。“但每年就是這么多的利潤,如果上一條生產線,基本也就沒啥錢了,所以大家差不多都是粗放式生產。”
據了解,錫林浩特多個加工廠自動化水平非常低,包括宰殺、扒皮、分割等多個環節都是人工操作。“在冷庫里扒羊皮實在是太累了,全是人工扒,一年也只有三萬多元的工資,不殺羊的時候還要移庫啥的,索性不干了。”某王姓小伙在當地冷庫做了兩年后,在錫林浩特市開起了出租車。
除此之外,在倉儲和包裝上也較為初級,包括卷肉、腿肉之類的分割產品多為塑料膜包裝,這種非真空熱塑包裝保質期維持不了12個月,所以并不能做到像豬肉禽肉般動輒3年以上的保質期,這也是制約廠家和經銷商大宗囤貨的重要原因。
在銷售面,絕大多數的錫盟及赤峰羊肉屠宰企業都是訂單式大宗采購,客戶主要集中在大經銷商和大型餐飲,在夏季屠宰旺季,下年度訂單,加緊執行。“這樣操作雖然省心,客戶也不至于太散,但利潤非常透明,終端客戶也不會幫我們推廣品牌。”某加工企業董事長如此評價,“這些客戶是對價格最敏感的,會把我們的價格壓得非常低,錫盟草原羊的品質價值基本不會有什么體現。”
在品牌的打造上,很多企業也缺乏思路和行動。錫盟和赤峰的多家企業,在屠宰旺季屠宰量每天都能保持在1000頭以上,但營銷還是停留在賣貨,而非賣產品。
“這些企業幾乎不存在營銷費用,利潤基本是純利,因為一旦開始做品牌,就要面臨著投資巨大、收效甚微的可能性,所以大部分企業老板都不愿意去嘗試。”某業內人士透露。而在烏珠穆沁羊業協會理事長寶音看來,錫盟缺乏龍頭大企業,這些中小規模企業更缺乏擔當,“他們可能做幾年這個就轉行了,什么行業賺錢就去做什么了,很少有人真真正正踏實做品牌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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